湖里山

第三世-“求求你……阿娘……我说……”

(此章可能高虐)

试问如果被不认识自己的亲娘捉去审讯,江澄会有什么反应,我想了俩礼拜也没想明白。我决定写写试试看,看看能写成什么样子。

  

大纲前情:江澄下意识接招却尽是江家剑法,众目睽睽之下被虞紫鸢逮了个正着,直接打飞了出去。

  

大纲前情(第二世):江澄以一念之差害死魏婴后,江家人过于悲痛而不会相互安慰,反而将魏婴的死有意无意地归结到了当时在场却没有出手相救的江澄的嫉妒、无能和懦弱之上,说他实不足以被称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江氏之后。家人原如此以他为不齿,江澄始料未及,大受心伤。江澄在失去了魏婴之后,失去莲花坞之前,已经实际意义上失去了所有的家人,“被打入冷宫”。而江澄自己本身也亦认为自己罪孽深重,无处可容。

所以这样的三世过来,自此世他上来就不再信任自己,也不信任他的家人,不相信他们会因为他是江澄而保护他。不认为自己会被爱,曾被爱,值得被爱。

  

  

(澄澄有抑郁倾向,ptsd明显症状,未成年虐待警告,估计发出去一遍就会被夹警告)

  

  “哗啦。”一盆冰凉的水兜头而下,江澄一激灵,咳嗽两声清醒过来。江澄下意识想抹脸,旦听铁索连环当啷响个不停,肩颈一痛,手腕一紧,才发现自己以十字状吊在空中。

  双腕和脚踝上的痛感唤起了不久之前他被押在鸿鹄寺“洗心”的记忆,江澄登时慌了,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了起来,猛烈地试图挣脱沉重的生铁的束缚。

  “你可悔罪?”

  “你可悔罪?”

  “你可悔罪?”

  佛号圣荡,淘涤其俗尘,锤锻其精魂,却在江澄耳中如魔音,如蚀骨穿心的烧红的铁钉,将他死死钉在镇龙天柱之上永世不得翻身。混沌之间,几世的记忆纠缠在一起如墨与水般分不清。一时是被血洗的莲花坞,一时是被焚毁殆尽的云深不知处,一时是大梵山的惊鸿一瞥,一时是温宁震碎左臂的剧痛,一时是尸山血海上的夷陵老祖,一时是被水行渊裹卷吞噬在滔滔江水之下的云梦少年,一时是温晁当头挥来的戒鞭,一时是江枫眠恨极的冷眼、虞紫鸢怒极的一掌,江厌离决绝的背影……

  铁链向三个方向拉扯着江澄四肢上的金环,令他难以动弹。被深深压入罪海愆渊的回忆的江澄竭尽可能地想把他自己蜷成一团,高高弓起的脊背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在承受什么万鬼啮心、五马分尸的剧痛。

       “你可悔罪?”

  “你可悔罪?”

  “你可悔罪?”

江澄紧咬牙关,只在呼吸出入时带着丝丝难抑的痛吟。金环凉凉地扣在手腕、脚腕上,并没有在惩罚他。

  奈何他自己惩罚着自己。

  江澄的五脏六腑拧在一处,令他简直头炸开地疼,七经八脉的血里仿佛流的都是烧红的铁针,狠狠扎着他内里最柔软的地方。一波波巨浪愈推愈高,江澄犹如溺水之人被恐惧和绝望的浪头高高地抛起又重重摔下,只顾着含泪道:“我悔罪。我悔罪。我悔罪……”

  仿佛说出这句话,痛能轻一些,爹娘能回头看他一眼,阿姐能笑一下,魏婴能活过来,换他去就好了。

  “……他怎么了?”

  “不知道,主母,一直嘟嘟囔囔的,中邪了一般。”

  “再泼。”

  “哗啦!”

  又一盆凉水泼到脸上。

  江澄又狠狠一抖,渐渐安静了下来。只是垂着头,水顺着散乱的鬓发成细柱流下。

  “醒了吗?”虞紫鸢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江澄没有动。他缓缓睁开眼,眼前雾霭一片。心智迷蒙间,还不知此地是何处。

  “醒了,就审罢。”虞紫鸢轻描淡写道。

  “是。”不知何人应了一声。

  一双黑靴出现在江澄视野里。是刑堂弟子的打扮。

  江澄的知觉感官渐渐回到今日此时。

  “姓名。”

  江澄动动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霹雳一声鞭哨,江澄背后便挨了一道鞭,从右肩横抽贯到了左腰登时火辣辣得烧起来。

  不过一成力道,是在试探,也是在表明态度。

  这是审讯。

  江澄一挺脖,咳嗽一声。发间几滴水又打在了地砖上。

  “姓名。”刑堂弟子又问道。

  “何……”江澄嗽一声,“何澄。”

  “年龄。”

  “十,咳,十……”江澄有些恍惚,胡乱道,“十四。”

  “何宗,何门?”

  江澄拧起眉头,刚刚落到此世之时他的精、神具不在此,还没有摸清来龙去脉,便被晓星尘给捉了去,他的“家人”来自何处,他实在模糊……

  “啪!”又一鞭抽上脊背,正平行于上一道伤口之下,江澄惊出半声。

  “何宗,何门?”

  “婺,婺州?何氏……”

  静了一阵子,有耳语。

  江澄喘了两口气。

  肩周的关节被拉得开始隐隐作痛。江澄紧张地一拽铁链,眼前又开始浮现出了鸿鹄寺的金佛像和捆仙阵。他渐觉透不过气来,仿佛有块大石头押在身上。胸膛起伏得愈发明显。

  “泼。”女声令道。

  “哗!”

  江澄微张着嘴大口吸气,正被呛个正着,猝不及防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得喉间尽是血锈味。

  待江澄咳得缓了些,那双黑靴才又出现在眼前,问道:“为何来我云梦江氏?”

  “我……”江澄哑声说了一个字,又咳了起来,歇了口气,继续道,“我是……被带到这里的。”

  “从哪里带到这里的?”

  “从……我家。”

  “你家在哪里?”

  “在……婺州。”

  又是一阵寂静与耳语。江澄只顾着与铁链唤醒的痛楚搏斗,与自己眼前交错的记忆挣扎,恍然未觉地牢里几个刑堂弟子交换的眼神。

  “你在云梦江氏做什么?”

  “做少主的随侍。”

  “每天睡在何处?”

  “少主房内。”

  “少主今早吃的什么?”

  “一张酱饼子。”

  “今日你几时起的床?”

  “丑时三刻。”

  “今日天气如何?”

  “阳光,咳咳,阳光很好……”

  “你母亲闺名叫什么?”

  江澄愣住了,吓得灵台清明了许多,他下意识惊慌地看向虞紫鸢所坐的位置,被虞紫鸢逮了个正着。

  虞紫鸢摩挲着银戒,如志在必得的狸奴准备扑鼠般,眯起了眼睛。江澄这才想起来,这原是莲花坞刑审的入门把戏。刑堂的弟子胡乱问着不着边际的问题,使犯人放松警惕,随意回答。而一旦问题涉及关要,犯人必有变化,处心积虑编造的谎言,与脱口而出的老实回答,一相对比,昭然若揭。

  招么?怎么招?说些什么?

  手腕上金环磨破了皮,传来阵阵刺痛感。

  刑堂的弟子还在问:“尔父名讳?”

  “家传剑法有几式?”

  “祖训怎么背?”

  江澄一个也答不出来。

  刑堂的师兄们倒没有再难为他,不曾因为他不配合的态度再抽他几鞭子。见他破绽百出,便看向主母。

  “不愿答,还是不会答?”虞紫鸢施施然将茶杯搁下,站了起来,淡淡问道。

  江澄呆呆地看着虞紫鸢,不知如何回答。

  “嗖……”“唔!”后背上添了第三道鞭痕,火舌舔舐着江澄,仿佛身后都能听到滋滋的油星迸溅之声。

  力道较前两鞭明显大了些。

  江澄莫由来地一阵惊慌。他真的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他不知如何做,才不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做江澄好?还是做何澄好?

  身后有鞭尾扫过地砖的声音,江澄绷直了身体,紧闭双眼,只待第四鞭上身。

  “行了,”虞紫鸢一摆手,“你们都出去罢。”

  刑堂弟子们依次行礼,离开了地牢。

  只剩二人。一个站着,一个吊着。一个母,一个子。一个三十有余,一个四十出头。一条蛇,一只鼠。一只鹰,一只兔。一位手持寒刃的风韵妇人,一个遍体鳞伤的惊慌孩童。

  一个不知自己是娘的娘,一个不知是否应该叫娘的儿。

  尽是笑话。

  对着虞紫鸢鹰视狼顾般的冷眼,须臾间有无数个念头闪过江澄的脑海。一声“阿娘”已在唇边,却嗫嚅着不敢叫出口。

  做无关痛痒的影子,默默守住这个家里的四人?还是陈清事实的知情人,毁了这本来完好和美的家?

  上一次,一念之差,他害了全家。这一次,他敢不敢以一声“阿娘”再赌上江家的命数?

  上苍还会给他重来的机会吗?

  江澄从来不是个赌徒。唯二赌的两次,满盘皆输。一赌情,赌不来不归人,二赌命,护不住至亲人,三一次面对曾经死相凄惨的亲人的步步紧逼,他不敢再有任何轻举妄动。狼的獠牙、鹰的利爪,尽数被自己一根根拔掉,蜷缩在角落舔舐自己血肉模糊的伤口。

  他现在只是一个不知道家在何方的迷途羔羊。

  许是汗水,许是刚刚泼在脸上的井水,许是他怎么也压抑不住的泪水,洇晕了视线,虞紫鸢一步步靠近,反而愈发模糊。

  阿娘还是记忆里的模样。简直像是直接从长达二十年的梦中直接剪下一个的影子。不知是天上哪个如此歹毒的神仙,竟把她轻镊撷取下来,又重新贴回世间。

  阿娘,阿娘,阿娘……

  阿娘救我。

  阿娘,对不起。

  阿娘,我好想你。

  阿娘,我好害怕……

  阿娘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你不是何澄,对不对?”虞紫鸢傲然道。

  江澄不自在地拽着铁链,逐渐因体力不支开始微微发抖。

  “你在怕什么,小子?”虞紫鸢的面容模糊不清,两手闲闲自雅地搭在一处,右手转着左手上的银戒。

  “我……”江澄口干舌燥,只得舔滑到嘴唇上的水珠解渴,“我没有恶意。”

  虞紫鸢蔑笑一声:“你若对魏婴那小子有半点恶意,我们早就不在此闲聊了。”言辞间她对江澄的警告和避而不答的不满之意昭然若揭,“我再问一次,你是什么东西?”

  江澄闻言心中一空。

  是啊,若他不是何澄,他算是什么东西?夺舍的恶鬼吗?献舍的邪灵吗?

  这里是哪里?是另一个世界?还是二十年前?还是他江澄的水月镜花梦中?

  他本就没有答案,更无法给眼前的这个女人一个她想要的答案。

  “我……我不知道。”活了四十个年头的男子,流放到十四岁少年的躯壳当中,眨眼就变成了无知的稚子。

  虞紫鸢眼中露出几分不耐,干练的巾帼将军对江澄这拖拖拉拉的扭捏模样厌恶得紧,她眉毛一沉:“敷衍我?胆子够大的。”

  紫电一闪。

  “我……我不是邪祟。”江澄慌张道。

  “噢?”虞紫鸢懒懒地反问,“那你是什么?”

  我是你的儿子,阿娘。

  江澄求助一般看着虞紫鸢,话鲠在喉头,却被不听使唤的牙关挡在唇舌间徘徊。残存的几分理智告诉他,虞紫鸢是个冷静果断的当家者,知利弊晓轻重,愈早亮明自己预知的身份和温氏的威胁,愈对江家有利。

  可铺天盖地的脆弱和怯懦却一直在叫嚣不止,瑟缩着惧泣着问:

  若阿娘不想认我,我该怎么办?

  他们若不想要一个江澄,我还能做回何澄吗?

  “小子。”虞紫鸢干脆利落的性子,实在不容她虚与委蛇。这地牢里又潮又热,她没什么心思同一个半大孩子打哑迷。她百无聊赖地伸出玉手,看着手上令人目眩的紫电,“我可没有几刻工夫与你消磨。看在你的肉身还是个孩子的份上,我本不忍硬撬你的嘴。可你若不从……”虞紫鸢抬眼,猎隼般的犀利眸子闪过一道银光,“魏婴我儿就在门口,找我要人呢。”

  江澄脑袋里嗡地一声,不知是不是他的幻觉,五道金环已有发热之兆。

  “他还蒙在鼓里。在门外梗着脖子问我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地抓他的……’小弟’。”虞紫鸢微微勾起嘴角,飞扬的眉眼却没有笑意,反尽淬着残忍的、蚀穿精铁的蛇毒。

  “我只听你’师父’说过这金环的用法。”虞紫鸢款款上前,母亲的手第一次触及了江澄巍巍颤抖的脖颈,隔着衣襟按在了冰冷的金环上,江澄冻得一激灵,“我儿定是想让你说实话的。你想叫他进来吗?”

  登时千万个画面涌入江澄脑海,金环隐隐的拉扯教江澄肝胆俱裂,眼前氤氲的泪意几近被纵身剧烈的惊惧颤抖震落下来。他只剩下了怕,怕得拉扯着铁链金环,极力避开虞紫鸢伸来的手,仿佛如此就可以不让虞紫鸢看他,不要再视他为臭蛆害鼠。

  见他不说话,虞紫鸢冷笑一声,转头扬声叫:“来人——”

  “不要!”铁链骤然哗啦一响,盖过了虞紫鸢的声音。

  旦听从身后传来一声带着撕裂的哭腔的挣扎悲吟:

  “求求你……阿娘……我说……”

  

  

  

  

  

—————

虐度还可以吗?

我个人认为,虞紫鸢和江澄一个样子,对除了家人以外的人是很狠的。这个时候的“何澄”是个不知底细不知正邪不知人鬼的细作。她绝不会心慈手软的。

各位看官,可还同意?

评论(45)

热度(251)

  1. 共14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